“抓了5个人，涉及200万”，这条消息在中介圈迅速流传，人人自危——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在钻法律，却发现这是一场刀尖舞蹈。

　　传统医美市场，价格极为不透明，是一门暴利生意。因此中介开始出现，他们负责给医院拉客户，每单拿高达50%的提成。

　　2016年，医美场景被认为是“场景+分期”中的最佳场景，并裹挟进创投风潮中。大量的医美分期平台出现，给用户提供分期整形服务。

　　比如，一个用户整个鼻子，需要3万，分期公司审核通过后，可先行将3万整形费用打给医院，手术结束后，用户每月再把钱分期还给平台。

　　当分期公司涌入后，产业链被打破，钱来得太容易，医院甚至愿意给中介高达70%的返点，来急速获客。

　　这群人需要高明的谈判技巧和博弈能力，他们被称为“一手”。“一手”底下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中介，输送客源。

　　第二股，是“月亮组合”，为首的两人名为“林月”和“林亮”而得名，他们控制了几家中端医院。

　　而卓小宝，并不大，但以剑走偏锋而闻名，他从事骗贷和套现，“也干过去农村和广场拉大妈来骗贷的事，数很野”，圈内人如此评价。

　　他们的发家史，就如一部部暗战江湖，他们底层出身，一不小心，踩对时代的鼓点，乘风而上，上演一幕幕狂飙大戏——当然，每个人的最终命运，也各不相同。

　　“和医院谈判我无往不利”，林月说，他抓住医院急于获客的心理，给医院打包票，“每个月给他们一百万的营业额，不然解除合作”。

　　同时，他联系长沙夜场，找来一批夜场姑娘，买好机票，飞到。全程陪吃陪喝陪手术，大家满意而归——而靠着这一票，林月挣了200万。

　　“嚼着槟榔，抽着烟，跑前跑后，热情地招待客户”，一家分期公司的市场总监每次去医院视察，几乎都能看到林月。

　　林月聘请医院的整形咨询师给手下中介培训，每半个月一次，“找客户时，要说得出那些新鲜的词儿和门道”。

　　刚做了一个多月，林月就发现，当地的夜场也开始蠢蠢欲动，一个叫郝穆的“一手”正在地抢占山头，他的方式是，直接签医院的独家代理权，把其他“一手”挤出市场。

　　他找的客户，都是一些没有贷款经历的“纯白户”，比如，农村农妇、广场舞大妈等。卓小宝和医院，并不真正做手术，只是走个过场，然后中介、医院、大妈三方分钱。

　　“这是谁的地盘，你要明白，不能乱碰”，新中介进入北方市场，就会被告知，医院已被划分殆尽，不可跨区，不可越界。

　　每月月初，“一手”就会下达该月指标，“团长和队长们，都有KPI考核，直接与提成挂钩”，林月称。

　　外地姑娘们来整形结束后，队长们就推荐她们去更高档的地方工作，或介绍更高档的顾客，“400一晚，直接变成1000一晚”，看着昔日同伴青云直上，其他姑娘必将眼红。

　　“我会帮她们填写资料，申请贷款”，泉荃称，队长一般组着队，带姑娘们进大城市整形，最顺畅的时候，通过率高达95%，一个个分期平台，反复试，总有一个能通过。

　　平台希望“冲量”，这样估值更高，下一轮融资更好看；而中介希望平台不要太严，挡住他们的生财之道。

　　一辆保时捷停到他的面前，下来几位穿着大貂皮的精壮男子，寸头，金链，居中的，就是郝穆，“就像猛龙过江里头的场景”。

　　不久，“月亮组合”也搞了一个大趴体，将各大分期公司的风控、市场负责人都约到了一家KTV包厢。

　　“他们找了一帮姑娘陪酒，却是300元包场的那种，此时就能看出和郝穆的差别”，但直到荆坤见到了卓小宝，才知道这个圈子是有多浮华。

　　一辆车停在边，司机下车打开车门，并拿着包，卓小宝一身“花里胡哨”地下了车，不高，平头，一对招风耳，精瘦精瘦的。

　　卓小宝借着酒劲，拍着荆坤的肩膀，夸海口：“兄弟，我给你做风控，我去把所有的竞争对手都给你搞黄了，整个市场就你一家独霸！”

　　潜台词是，卓小宝尽量给其他家带骗贷的客户，给他们家带好客户，而荆坤要做的，就是对卓小宝的客户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”。

　　“三派都有点暴发户的感觉，浮夸，甚至有点可笑”，但荆坤明显发现，三者也有分层，郝穆更高级，月亮属于中间层，而小宝，则数更野。

　　林月月收入轻松200万，卓小宝的骗贷套，每月百万收入。至于高高在上的郝穆，其收成如何，目前都不为人所知。

　　林月知道团队里必有“内鬼”，他们去拉了纯套现的用户，混在姑娘们中。但他却查不出来，因为“都是兄弟，都是义气”。

　　“我问客户和男士是什么关系，说是弟弟，说是男朋友的，但问名字和电话号码，一个个就沉默了，这些男士无疑都是中介”，男士们看姑娘们招架不住了，一个个气势汹汹反过来陈清新，场面一度失控。

　　各个分期平台的风控负责人都在一个群里，陈清新把卓小宝的情况抖到群里，大家都开始——结果发现，几乎一半的分期平台，都被他“撸”过。

　　倒不是所有的骗贷单子，都是卓小宝干的，“只是因为他名气大，很多中介都留他的名字，让他背黑锅”，陈清新倒是看得很清楚。

　　“放弃医美场景，是因为这个场景和租房一样，中介在其中太过，且很难根除”，某持牌消费金融公司风控负责人称。

　　“平台的资金越来越紧张”，某分期公司的负责人称，他们的资金来源是银行，骗贷浪潮之后，银行收紧放款额，“只剩原来的一半”。

　　风控趋严和资金缩紧的情况下，“平台通过率降低了一半，以前通过率高达80%，现在最多40%，甚至更低”，林亮说，这也意味着，他们的收入缩减了大半。

　　“以前全国也就几十个大的一手，骗贷浪潮席卷全国之后，大家都不想只当小中介了，他们试图去和医院接触，成为一手”，金雁称，自己手底下的人纷纷，成为竞争对手。

　　金雁会给来做手术的客户，让她再去拉她的朋友，拉来一个，直接给高达50%的返点，层层分销。

　　林月用挣的钱，承包了一家医美医院的销售部，但做了两个月就停摆，他发现，医美生意的水，比中介还深。

　　而林亮，将他的帮派“公司化”，他注册了一家公司，准备正规化运营。最近他看上了一个叫“整容返还”的金融产品，正在测试。

　　其实，已经有人这么干了，在南方，一些大中介开始反噬医院。他们挣够钱之后，直接把医院买下来，对接民间借贷公司，垄断上下游，生意做得很红火。

　　至于卓小宝，没有人知道他的逃亡轨迹，有人说他去了合肥，有人说他去了广州，可以肯定的是，在深圳抓了5个人之后，他更不敢回了……

　　医美后时代，中介圈开始裂变，一边是手段更为；一边是金盘洗手，试图上岸；而还有一些“玩大了”的，只能离乡潜逃。

　　有趣的是，医美平台也正在经历两重天，一边是大量平台心灰意冷地退场，一边是热火朝天的新玩家入场，就连蚂蚁金服的花呗，也接入了某医美平台，开始提供分期服务。